陌生,这个词,可以用来表达你对第一次所见的人或事的感觉,也可以用来形容曾经的自己。
我曾经的童年充满了现在不可及的天真与欢乐。
幼儿园的时候,我喜欢和云赛跑。每当下课铃一响,我便会穿过夹杂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家长们的问好声,老师们的送别声的人群,跑入一条两旁树木高大,树荫浓密,只有头上“一线天”的小道,开始我与白云的比赛。我带着一种很严肃的,要求必胜的精神去跑,但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怎么也赢不了它,而且它还总是在对我做鬼脸。我不在意,还是每天坚持和它比赛。
而后来,走了新的小伙伴一起上学放学,我便慢慢把白云遗忘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未免陌生过了头。这样的小孩居然是曾经的自己,世界果然不可思议。
北岛在《城门开》里描写过一个这样的片段:北岛有一个在以劳改性质出名的学校上学的表哥,在一个星期天,他和表哥一起去游泳。他看见表哥登上鲜少有人的三米跳台,在木跳板尽头跳了两下跃起,展开双臂再收拢,扎进水中。从蓝色泡沫中浮起,他沿扶梯上岸,再爬上高高的十米跳台。他并不急于跳水,而是从高处眺望远方。
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北岛在之后写下了他对表哥的印象:他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不让他人进入。
我想我是在这一个片段里真正意识到“陌生”这个词的含义的。没有人可以在真正意义上理解在某个时间点上的自己所做的行为,或者他人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它只会在那一刻存在。之后,即使你觉得你熟悉这个场景,这种哀伤,这种实感,但它对你却只有陌生了。我可以回忆我曾经和白云赛跑的情景,我会充满了怀念,但我终究不再是曾经那个与白云嬉戏的小孩了。北岛可以理解他的
表哥,但他终究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沈从文曾独自站在午门城头上,看着暮色四合的北京城风景,写下这样一段话:我才明白我生命实完全的单独……因为明白生命的隔绝,理解之无望。
从陌生之中不会发现什么。因为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因为时光终究会被淡忘,因为生命与生命之间会有隔阂,因为理解和理解之间总会存在差异。
好奇心会驱使我们去了解更多有关他人的事,但其实最真实、陌生的东西往往会被保留、隐藏。这才是真正的陌生,无法消除的陌生,无法发现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