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以来,原本在同一寝室的室友一一搬了出去,再加上意外的身体上的一些变故,我也不得不搬到了距校不远的出租房内。意外的搬迁再加上学业上的压力,总让我感到莫名的烦躁与不适。家里的人担心我的身体,便托明年就要退休的大姨过来给我做饭。原本就来得勤快的父亲更几乎是每周都要花上几个小时从永州过来看我。而这,却让我感到更大的负担——他们为我牺牲了这么多,若我不能完成家人的期望,又该如何去正视他们充满希冀的双眼?
我变得愈加烦躁,胃口也差了很多。大姨总是想尽了法给我变着花样做出的菜,我却常常根本不去尝一口就搁下了筷子。饭也吃得少了很多。每次大姨接过我还余大半的饭碗时,总是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我的眼光里也包含了许多东西,明明想要跟我说些什么,最终却总是什么也没说。有时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轻轻地劝我一句:“再多吃一点罢。”每当这时,我也只能沉默地接过饭碗,味同嚼蜡地扒上几口饭后便又放下了筷子。大姨也只是轻轻叹一口气,便将我碗中剩余的饭菜拨到自己碗中。
她总是吃我的剩饭剩菜。可第二天桌上又会多出新的菜样——那几乎是我专属的菜肴。因为我注意到,大姨每次都将装剩菜的碗放在自己面前,而新做出来的菜,几乎是环绕着我来摆放的。她偶尔也会过来几筷,挑挑拣拣了很久后却总是挑出作为配料的辣椒、蒜仁之类的吃掉,像是排骨、鸡肉之类的主菜,总是被我吃掉的。我看不上眼的,摆在桌上过了好几顿,她又问了又问,确认我真的不吃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夹到自己碗里。吃着还总要看我的表情。
大姨今年已经五十好几了,比我的妈妈大了十几岁,比我更是大了三十几岁,几乎都能算成奶奶一类的长辈了。或许正是这样,她才有些老人家的小气与斤斤计较罢。我其实挺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家中的条件也还宽裕,菜每次也都煮了很多,还有必要像过去困难时那样让给我吃么?好几次这样后,我终于是忍不住地在餐桌上问了出来。而大姨突然被问仿佛被吓到了似的睁大了眼,而又低下眼来轻轻地说:“你不是最近压力一直很大么?我只想着在家里也该让你顺心些,多煮些你爱吃的菜,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想你可能也轻松一些……”她顿了顿,又补充到,“你不用担心我,我每次都有吃好。倒是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哪怕学习差一点也不要累坏了身体。大姨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关心人了,就只晓得这么做好让你少烦一些……”
我静静地听着大姨的话,自搬家以来胸中一直积郁的怨气,一点点地,被一股温暖而柔和的细流化散开来。一下子,我的心都变得柔软下来,原先觉得很重很重的负担似乎也消失不见了。我突然开始反问自己,为何之前会觉得家人的关心都是一种负担呢?明明这关怀,是让人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啊!
我还是静静听着大姨的话,手却动作起来,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放到大姨碗里,用不大却坚定的声音告诉她:“您也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