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母亲,就想起母亲与日俱增的白发。母亲的白发,常常让我想起秋天,想起秋霜遍地枯萎的苍凉,也想起花落后,金枝累累的果实。母亲已经老了,老了的母亲 已经走进了秋天。
我错过了母亲意气风发 的年少,也无法陪她看夕阳西下,为她细数白发;母亲错过了我美好快乐的童年,也 无法陪我度过我躁动不安的青春,我和母亲似乎总在不同的时空,不停地错过彼此。
小的时候,我总是埋怨母亲的离开。埋怨她让小小的我独自拖着书桌磕磕碰碰地走在泥泞的小道; 埋怨她让我孤独地奔跑在雨里,羡慕着手里拿着雨伞的别人的母亲;埋怨她 让我在病里独自呻吟;埋怨她没有给我怀抱让我依靠。可所有的不满通通遗失在接母亲回家的那个路口。那条长长的小巷,就是母亲回家的路。
如今的我,懂得了母亲的艰辛,再不会哭着闹着在电话里喊母亲回家。更多的时候,我拿着听筒,听母亲念叨,从她的字里行间,品味她的喜怒哀乐。记得父亲刚离开的那段时间, 温柔乐观的母亲变成易怒的女子,有时会半夜打电话给我莫 名地骂我不听话。我强忍着泪水,说着我会好好加油这样的话。等母 亲挂了电话,我就会下床喝几口凉水。我想母亲那样坚强乐观的人,要怎样难过才会如此寂寞呢?那根连接彼此的电话线,捎不去我全部的思念。思念的滋味就像心房里长满衰草,即使 是微风拂过,也能引起哗哗的颤响。母亲,如果难过了,就回家吧。
前些日子接到姑姑的电话,她说母亲有说起我小时候。母亲说我像男孩 子一样野,安静地呆不到三分钟。可每当她回家,我总早早守在村口。村口有棵百年的槐树,她总记得我穿一身大红坐在高高的树权上的样子,像极了迷路的无助的流浪儿。我握着电话缄墨不语。姑姑说她和母亲还真想回来看看那棵老槐树,它 藏着她们十几年的欢声笑语。我突然就泪流满面了。我没敢说那棵她们的回忆树几年前就砍了,村里也修了水泥路,一幢幢的洋房替代了一排排的瓦房,再也没有高高的树权能让傻姑娘望母亲回家。母亲呀母亲,您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故土,会不会流下欣喜又备感悲哀的泪水?您回来,会不 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母亲,想家了就回家看看吧!
母亲,我无法跨越千山万水与你相拥,我快 要忘记你怀抱的温度。我如此想念那抹令我魂牵梦绕的温柔。母亲,回家。